大便煮熟喂猪，小便养小球藻——那些年的真实故事
一个甲子过去了，很多事情正在被人遗忘。
我总觉得，那个年代的人，有责任、有义务把自己的亲身经历记载下来。这才是最真实的历史。
六零年代的几个小故事
文 / 范海辛
我是1950年生人，那几年是从9岁到13岁，正是身体开始发育的时候。由于营养不好，我比两个弟弟身高要低，他们都是1米80以上，只有我，身高在1米72。
以下几件事就是对那几年的点点回忆。
01. 椰子油
那几年，有件事至今不解，就是椰子油。
有一次姐姐给了我油票和钱叫我去买油，于是我拿了油瓶去酱油店。那时候好像是冬天，酱油店的人说只有椰子油卖，豆油、菜油都没有。
我说那就买椰子油，但店员说椰子油天冷会冻住，像猪油一样，你拿个瓶子来装，我怎么给你装进去？回家拿个碗或者钢精锅，那样才能卖给你。
于是我回家换了一个锅子，把椰子油买回家了。晚上姐姐回家烧菜发现这个油特别香，炒出来的菜味道好极了。那个时候，到烧菜的时候，家家用的都是椰子油，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椰子油的香味，十分勾人食欲。
但令我奇怪的是，不知什么时候，上海没有椰子油了。我很奇怪，这么好吃的油为何不卖了？
现在老了，想起了儿时的味道，于是到网上查了一下，发现椰子油营养很好，下面是我从百度上所抄录的：
“椰子油是我们日常食物中唯一由中链脂肪酸组成的油脂，中链脂肪分子比其他食物的长链脂肪分子小，易被人体消化吸收，食疗椰子油的的消化无需动用人体胰消化酶系统，对身体的酶和荷尔蒙系统施加很小的压力。而且肝脏更倾向于使用中链脂肪酸作为产能的燃料来源，进而提高新陈代谢的效率。中链脂肪酸具有天然的综合抗菌能力，当我们摄取中链三酸甘油酯时，它在我们体内转化为单酸甘油酯和中链脂肪酸，这两样物质拥有强力抗菌能力，能杀死引起疾病的细菌、真菌、病毒和寄生虫。”我之前以为椰子油之只能做工业原料，不宜食用，但从上述百度的介绍可知，这种油比我们现在食用的豆油菜油橄榄油更有利于健康。
既然如此，那么那些精明的商家为何不开发椰子油来赚钱呢？不知哪位专家能出来解疑释惑？
02. 部队里的忆苦会
我是1968年当兵的。1969年，部队来了一批河南兵，是河南息县的。
1969年还是文艺皮革年代，部队里经常搞忆苦思甜活动。我们这些小兵绝大多数都是解放后生的，属于“生在新社会、长在红旗下”的那一批。要回忆旧社会的苦，除非听长辈讲，自己是说不出什么亲身体验的。
但是这批河南兵不同，一说要回忆旧社会的苦，个个都苦大仇深，踊跃发言。
第一个发言的说，旧社会，大队支部书记把我爸爸双手绑起来吊在树上三天三夜，被活活吊死。
这个河南新兵年纪与我相仿，怎么知道旧社会的事呢？而且旧社会哪里有大队支部书记这个职务呢？
等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回忆完了下来，大家才明白他所说的“旧社会”是那几年的事儿。指导员一看这架势，马上结束忆苦会，改由我们上海兵介绍上海城市生活，算作“思甜”吧。
但由于打开了那几年的记忆，几位老兵的回忆更令我吃惊。
一个是湖南老兵，他私下里告诉我们，那些年要农民深耕，水田也要深耕，结果水牛下田四脚陷在泥巴里拔不出来。很大一块水稻田插秧按照标语来，长出来是大跃进，三面红旗这些汉字口号，结果每亩地只能收十几斤稻谷。
另一位也是湖南的老兵，他说他们家乡很多人吃观音土（生产瓷器用的高岭土），但是吃完后无法排便，大人小孩都先后死掉。他家里只剩他一人，也吃了观音土，奄奄一息。
这时有个逃荒的老汉向他讨水喝，他指了指家里的水缸，要他自己舀。那个老汉看他痛苦的表情知道是吃了观音土，告诉他，整个身体脱光了泡在水缸里，用手挖肛门，把吃下去的高岭土挖出来。他按照这位老汉告诉他的方法，才捡回一条命。
那几年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很明显，他整个身体上身长，下身短，身高1米6左右，脸色终年惨白，估计是观音土损伤了他的肠道，使他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吸收营养所致。
03. 里弄养猪
那几年，我家住在虹口区山阴路日式风格的联排花园洋房里。
这里原来是日本军官的宿舍，一个花园洋房里住一家、顶多两家。但我们1960年住进来，三层洋房与后面的亭子间里住了十户人家，有“72家房客”的味道。
那个年代，花园养起了猪。喂的饲料好像是居民的剩菜剩饭和菜皮果皮一类的东西，那时候年纪小，也不太关心。唯一印象深的就是猪粪臭，和猪的嚎叫。
我们搬到花园洋房前住在山阴路上的邮电招待所，这个招待所的花园一角就养了几头猪。紧贴着的弄堂里，也有养猪的，因为常常传出猪的叫声。
花园洋房养猪还不算稀奇，稀奇的是棚户区养猪所喂的猪饲料。我当兵回来在上钢五厂，一起的工友有住在闸北棚户区的。他们告诉我，那里的猪饲料是人的粪便，而且是把粪便用大铁锅煮熟，然后喂猪。
如果只是一个人说的，我绝不相信，但好几位工友证实了这一说。我感到疑惑的是，吃人粪的猪，能养大吗？这样养大的猪，它的肉能吃吗？这些问题至今没有答案。
04. 小球藻
现在的年轻人一般都不知道什么是小球藻，但这是那个年代的科技创新。
我记得虹口区广中路与广灵一路交界处有块空地（现在是广中一村），那个时候建有许多一人多高的水泥池，到那附近就能闻到一股强烈的尿骚气味。
一问才知，这些水泥池子里养的是小球藻，培养小球藻用的是人的小便，怪不得有那种难闻的气味。据说小球藻能提炼出优质的蛋白粉，营养价值超过鸡蛋。
问题是几十年后我问了许多人，没人说吃过小球藻提炼出来的蛋白粉，也许那种高级营养品都给领导干部拿去享用了，惟有留下来的尿骚气味给附近的居民。
结语
那几年距今已经过去一个甲子了，但许多年轻人并不知道这段历史。我们这些亲历过的老不死，有责任把我们的所见所闻告诉我们的后代。
上海是大城市，也是政府力保的橱窗。橱窗尚且如此，内地农村的情况如何？也就可想而知。
关键问题在于，类似的饥荒并不会随着科技的发展而绝迹，只要我们疏忽懈怠，类似的危机还会卷土重来，十日十月鱼羊就是一个实例。
2021-4-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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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简介】范海辛，男，1950年生人，上海退休老人，基督徒。独立学者，自学出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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